暴力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件抬头，大数据破局

◆ 所谓“暴力虚开”是指虚开企业甚至不需要编造任何经营行为，如伪造合同、进行虚假资金支付等，而简单粗暴地对外虚开增值税发票

◆ 暴力虚开案件具有犯罪链条长、团伙成员多、作案手段隐蔽等特点

◆ 通过一张寄送空白发票的快递单，专案组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及其作案时使用的手机号、社交账号等信息，一路跟踪侦查确定该团伙的开票窝点位于距济南数千里之外的广东惠东县吉隆镇

大数据斩断暴力虚开增值税发票黑链

公安机关缺乏精准、系统的经济信息情报作支撑，税务部门虽掌握海量数据却因执法权的限制而使数据无法落实到“人”——在打击涉税违法犯罪时，税警双方在办案技术手段上各有短板。

针对这一状况，山东省济南市公安和税务部门密切协同，创新“由人到案”的大数据战法：将公安机关掌握的人员“衣食住行”数据和税务部门掌握的发票“登领开用”数据聚合，经层层递进式的筛选研判，锁定暴力虚开高危嫌疑人员，再对其进行逐人核查落地。

通过这一方式，日前成功破获两起跨区域特大暴力虚开增值税发票犯罪案件，总涉案金额超百亿元。

在《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中，有不少办案民警和税务稽查人员建议，充分运用大数据综合研判，多部门联防联控精准合成打击，可从源头上有效斩断暴力虚开发票犯罪的黑色链条。

暴力虚开案件抬头

近年来，暴力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件有所抬头。所谓“暴力虚开”是指虚开企业甚至不需要编造任何经营行为。比如伪造合同、进行虚假资金支付等，而简单粗暴地对外虚开增值税发票。

采访中，相关办案民警和税务稽查人员告诉记者，暴力虚开案件具有犯罪链条长、团伙成员多、作案手段隐蔽等特点：

——犯罪分子团伙化。“当前暴力虚开犯罪呈现出由单个企业犯罪转变为团伙犯罪的趋势。”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经侦大队大队长陈勇说。据了解，在打击涉税犯罪“百城会战”行动期间，济南警方共立案52起，抓获犯罪嫌疑人77人，打掉16个犯罪团伙。

——流窜作案分工明确。济南市税务局稽查局局长潘更生说，犯罪团伙出现职业化、链条式犯罪的特点。领票、开票、卖票各环节分工明确，层层分工、单线联系，并在多地流窜作案。有的犯罪团伙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地方，给打击带来较大难度。

——具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作案手段隐蔽。济南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王勇说，为躲避警方侦查，犯罪分子不仅作案时使用专门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还多采取跨省作案，并经常性销毁犯罪证据。

大数据精准确定176名重点人员

2019年8月，济南公安和税务部门抽调精干力量，联合成立打击“暴力虚开”犯罪专案组，利用大数据搭建涉税犯罪重点地区犯罪人员分析模型，对数百万条数据进行全面排查和筛选，并通过警税信息交叉比对，确定了176名重点人员，并对其进行逐人核查落地。

一个月之后，专案组通过分析疑点发票开具信息、对高危嫌疑人员常用落脚点进行24小时蹲守、盯控等方式，在济南一小区内发现一个暴力虚开发票犯罪团伙的窝点。在犯罪嫌疑人藏匿的房间门口，一张被丢弃的快递单引起了侦查人员的注意。

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经侦大队二中队副中队长冯艳春说，通过从这个寄送空白发票的快递单上的信息入手，专案组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詹某某、熊某等的身份信息及其作案时使用的手机号、社交账号等信息，一路跟踪侦查确定该团伙的开票窝点位于距济南数千里之外的广东惠东县吉隆镇。通过顺藤摸瓜和拓展线索，专案组还在广东博罗县发现了另一犯罪团伙。

济南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支队长张海涛说，经过侦查，2019年10月，专案组在广东惠东、博罗和济南同时收网，6名犯罪团伙主要成员全部落网，当场查获开票笔记本电脑11台、打印机3台、刻章机2台、作案手机46部、虚假注册公司印章1891枚、电话卡268个、工商注册资料363套。

国家税务总局山东省税务局稽查局负责人李腾蛟介绍，2019年山东省公安厅、山东省税务局在济南试点设立省市联动、警税协作打击涉税犯罪研判中心，充分发挥公安机关执法权限优势和税务部门丰富的数据资源优势，打造打击涉税犯罪的情报“大脑”，形成“情报+追击”办案模式：通过将公安机关掌握的人员“衣食住行”数据和税务部门掌握的发票“登领开用”数据聚合，经层层递进式的筛选研判，最终锁定暴力虚开高危嫌疑人员。目前，济南警税携手已梳理出550多个涉税犯罪嫌疑人线索。

联防联控斩断犯罪黑色链条

记者调查发现，随着注册公司的门槛降低，空壳公司成为滋生暴力虚开发票犯罪的温床。

济南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二大队一中队副中队长徐鑫介绍，暴力虚开发票犯罪分子往往以办理贷款、招聘兼职等名义，欺骗他人注册空壳公司。

张海涛说，因被欺骗或受利益诱惑，一些大中专院校、职业院校的在校学生以及外来务工人员，被一些代办公司或“黑中介”诱骗以其个人身份注册空壳公司，随后出现“被法人”“被股东”的现象。一旦违法行为达到重大税收违法失信案件标准，他们将被列入失信“黑名单”，受到联合惩戒，对其未来就业、贷款、出行等会带来严重影响。

济南市税务局党委委员、总经济师张峻介绍，为进一步防范和打击暴力虚开发票违法行为，济南税务已探索建立全流程防控机制，包括对发票领用、发票代开等风险实名事项严格实行“刷脸认证”；推行发票分类分级管理，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加强对开票数据的实时监控分析预警，并建立发票风险“灰名单”，对新注册单位有虚假注册或利用空壳公司进行虚假注册情形的，税务稽查及时联合公安经侦部门采取措施，从而对违法犯罪及早发现、及时处置，形成有效遏制。

办案人员建议，应推动公安、税务、人民银行、市场监管、海关等部门建立联防联控机制，形成打击犯罪的“组合拳”，对新注册异常公司遵循“实名、实地、实际经营”原则，采取上门核查、现场约谈、实名登记、随机回访等方式，对虚假注册空壳公司行为齐抓共管。同时，加快跨部门开放共享数据资源，通过对企业用工、用电等情况的分析，及时发现异动，实时预警、实时推送、实时打击。

“济南税警携手探索‘由人到案’打击暴力虚开犯罪，借助大数据的‘照妖镜’，一举破获这两起涉案金额超百亿元的虚开大案，为精准打击发票虚开犯罪提供了经验。”山东省税务局党委副书记、济南市税务局党委书记、局长蒋学武说，税警紧密协同联动，瞄准突出问题和重点领域，“由人到案”进行“手术刀式”精准打击，斩断非法产业链条，有力维护了税收经济秩序。（记者 王志）

　　刊于《瞭望》2020年第29期